《茶山》:以詩人的筆觸,鋪開普洱茶的精神檔案和茶山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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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山》:以詩人的筆觸,鋪開普洱茶的精神檔案和茶山畫卷

近日,《茶山》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發(fā)行。

《茶山》是著名詩人、散文家雷平陽時跨二十余年,對云南易武、倚邦、習崆、布朗、南糯、忙糯和大雪山等古茶山的體察記錄與文化論證。作為茶文化研究者,作者集文學創(chuàng)作與茶文化生態(tài)學研究于一身,涵蓋從西雙版納到臨滄等古老茶區(qū)的著名茶山及其文化生態(tài),集文學、文化人類學和茶學之大成。此書為作者茶山書寫文字的精微之作,全方位展現(xiàn)了普洱茶核心產(chǎn)區(qū)的精神檔案和茶山畫卷,是人們探知瀾滄江流域茶山文明和云南少數(shù)民族茶神奇觀的必備之書。


作者簡介

雷平陽,當代詩人,散文家,一級作家,現(xiàn)居昆明。中宣部“四個一批”人才暨“全國文藝名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全委會委員、詩歌創(chuàng)作委員會委員,中國詩歌學會常務理事,云南省作協(xié)副主席、詩歌創(chuàng)作委員會主任。著有《風中的群山》《天上攸樂》《擊壤歌》《云南記》《送流水》《修燈》等詩歌、散文集四十多部;曾獲人民文學獎、人民文學年度詩人獎、詩刊年度大獎、十月文學獎、華語傳媒大獎詩歌獎、《鐘山》文學獎、花地文學排行榜詩歌金獎、中國詩歌學會屈原詩歌獎金獎和魯迅文學獎等重要獎項;有眾多作品翻譯為英、法、西、葡、波蘭、俄、日、韓等語言。

精彩書摘

在勐??h的茶山格局中,海拔1300米的曼糯山只有2000多畝古茶林,產(chǎn)量16噸左右,其規(guī)模甚至可以忽略不計。2003年春,當巖邁到某茶廠請來幾位制茶師傅教人們采摘、殺青、揉茶、壓餅等工藝時,這些外來的師傅也才發(fā)現(xiàn)這座迷霧籠罩的山岡上,不僅暗藏著好茶,還暗藏著勐海茶葉銷往內(nèi)地的一條秘密通道。而且,在與耄耋老人的交流中,他們還發(fā)現(xiàn),他們所傳授的技藝,曾經(jīng)是這座山上人人通曉的常識,無非是常識歸于塵土,他們才獲得了重新布道的機會。2005年,巖邁不滿足于原料銷售所獲得的微薄利潤,創(chuàng)建了曼糯茶山的第一個茶葉品牌“曼糯古茶”,自己壓餅向外銷售,帶著自己的茶餅,獨自闖蕩昆明、廣州、青島等地的一個個茶博會。至2011年,在“老班章”等勐海眾多如日中天的品牌縱橫天下的時候,其“曼糯古茶”竟然在本縣舉辦的“茶王節(jié)”上摘得了兩項金獎和一項銅獎?!皸l索緊結黑亮,香氣高揚持久,杯底留香獨特,湯色金黃明亮、飽滿,苦、澀明顯綿長但回甘悠久,山野氣息強勁,葉底黃綠勻齊”,有此特點,曼糯古茶開始令人矚目,價格也因此從幾十元一公斤飛漲到了現(xiàn)在的1600元左右一公斤。

在談論曼糯山古茶異峰突起之時,也許只有巖邁請來的那幾位制茶師傅領教到了進入時間迷宮后的山野文明的悲劇性。曼糯山所屬的勐往鄉(xiāng),現(xiàn)在看來,它仿佛西雙版納與普洱市之間群山里的一塊飛地,隱匿、沉默、鮮為人知,是大千世界背過去才能看到的一個角落,而且是心臟邊的向內(nèi)的角落。可在兩千年左右的中緬伐附史上,它一直在“驃國”與“蒲甘國”內(nèi)附的交流畏途上扮演著瀾滄江南岸最后一站的重要角色。明朝在緬甸設置緬甸、孟養(yǎng)、木邦、八百大甸、底馬撒、大古剌等宣慰使司,并同時在中緬邊境一帶設置孟密宣撫使司、蠻暮安撫使司、孟艮御夷府、里麻長官司、茶山長官司、車里宣慰使司等“三宣六慰”,勐往也一直是車里宣慰使司(轄今西雙版納州、普洱市和老撾部分地區(qū))瀾滄江之南(俗稱“江外”)廣大地區(qū)北上的重要驛站之一。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脫離傳統(tǒng)內(nèi)附格局的緬甸雍籍牙王朝在緬王莽繼覺的主持下,派兵進入云南九龍江和滾弄江的耿馬、孟定、車里等地,征收花馬禮貢賦,挑起了歷史上著名的中緬“花馬禮戰(zhàn)爭”。這場戰(zhàn)爭開始時清政府不以為意,認為只是“莽匪”對清王朝邊疆的普通性騷擾而已,直至1765年12月21日云貴總督劉藻接到普洱鎮(zhèn)總兵劉德成、署普洱府知府達成阿關于緬軍入侵車里的急報,并令部屬全力征伐,這才標志著“花馬禮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緬軍三路進犯,一路由勐龍滋擾九龍江;一路由勐捧、勐臘進兵橄欖壩;另一路則由勐海挺進勐往,直抵車里江(瀾滄江),威逼普洱。劉藻一方面督軍御敵,另一方面上書乾隆。乾隆也在其給劉藻的諭旨上批示:“此等丑類,野性難馴,敢于擾害邊境,非大加懲創(chuàng),無以警兇頑而申國法。劉藻等既經(jīng)調(diào)兵進剿,必當窮力追擒,搗其巢穴,務使根株盡絕,邊徼肅清??謩⒃寰杏跁?,意存姑息,僅以驅(qū)逐出境,畏威逃竄,遂爾茍且了事。不知匪徒冥頑不靈,乘釁生事,視以為常。前此阿溫、波半、扎乃占一案,未嘗不重治其罪,甫經(jīng)半載,仍敢怙惡不悛,即其屢擾邊界,已屬罪無可逭。此次若復稍存寬縱,難保其不再干犯。養(yǎng)癰遺患之說,尤不可不深以為戒。著將此傳諭劉藻知之?!保ā肚〕现I檔》)乾隆下諭,劉藻自然也縱馬三路迎抗緬兵,殊不知九龍江、橄欖壩兩路清軍連戰(zhàn)連捷,而由何瓊詔、明浩和楊坤三將統(tǒng)領的勐往一線清軍,渡江冒進不說,還將兵械捆載而行,將弁徒手,掉以輕心,視“莽匪”如無物,大搖大擺地前去御敵。沒想到,軍隊剛至勐往,便遭到了“莽匪”的四面伏擊,明浩受傷,何瓊詔、楊坤下落不明,清軍大敗?!佰峦鶟 ?,導致后來敗歸的何瓊詔等三將被斬,也致使云貴總督劉藻降職并羞愧地自刎于普洱。最為嚴重的是,它直接導致了這場戰(zhàn)爭進入了持久戰(zhàn)。戰(zhàn)爭過程中,接任劉藻的陜甘總督楊應琚也因“欺罔乖謬,不能任事”而被賜死;接任楊應琚的伊犁將軍明瑞也在對緬戰(zhàn)場上身負重傷后引刀自殺;之后,接任明瑞的川陜總督傅恒則在戰(zhàn)爭結束前夕染病于緬,班師回朝后幾個月不治而亡。與此同時,清軍入緬作戰(zhàn)死亡2萬人以上,馬匹損失6萬匹左右,清廷撥付軍需銀1300多萬兩……

“花馬禮戰(zhàn)爭”是一筆糊涂賬,緬方說自己大捷,清廷亦將其列入“十全武功”之列,說自己全面奏凱。以今天的視角來看,這場戰(zhàn)爭其實就是一柄雙刃劍,攔腰砍過,雙方都為此流出了大量的難以收回的鮮血。而在評判戰(zhàn)爭過程中致命的戰(zhàn)役性節(jié)點時,“勐往潰敗”肯定應該視為將清軍推入戰(zhàn)爭泥潭的第一塊滾石,也就是多米諾骨牌游戲中倒下的第一塊骨牌。攤開云南地圖,你就會發(fā)現(xiàn),瀾滄江由北向南一路劈山裂野,至普洱和西雙版納一帶,更是將國家版圖上花團錦簇的邊地活生生地切成“江內(nèi)”和“江外”兩個區(qū)域,“江內(nèi)”依附于內(nèi)省,“江外”則毗鄰緬甸、老撾、越南。勐海一縣均在“江外”,孤懸之地也,而勐海之勐往鄉(xiāng),則處在勐海的最北端,隔江而望普洱。內(nèi)省人南下,過瀾滄江,踏上“江外”飛地,經(jīng)勐海而走夷方,第一腳必然踏到的就是勐往的土地,“驃國”人,蒲甘人,“江外”國民,由車里朝北走,前往長安、金陵、北平,勐往自然也是江外最后的驛站之一。因此,巖邁才會說,祖上的人們背茶去普洱銷售,同時也有內(nèi)地人成群結隊地渡江而來,到勐往收茶。那些人到了勐往,一人隨身帶著一個布口袋,白天收茶,晚上就縮進布口袋里在路邊或街頭呼呼大睡。著名的普洱茶專家彭哲也多次與我說過,在瀾滄江上沒有架設橋梁之前,民國乃至清代,地處“江外”的勐海和景洪等眾多茶山上的茶葉,很大一部分都是經(jīng)由勐往而銷往內(nèi)地的。天籽山主人李旻果祖上是思茅人,她一直在寫一本名為《老虎與茶》的書,敘述與重現(xiàn)她的爺爺趕著馬幫往來于思茅與勐海之間運茶的傳奇故事。老虎出沒于大江兩岸的山峰之間,出沒于勐往、勐拉和勐阿,爺爺和茶是幸存者……唯其如此,在民國時期,勐往曾設思普邊行政分局、殖邊分署、臨江行政區(qū)和臨江設治局等更替性機構,1949年一度設寧江縣府于此。

在彭哲與李旻果諸君的口述中,勐往和曼糯茶山,其風云際會的畫卷之上,那明滅不休的人影,無論是走夷方的、戍邊的,還是逃亡的、販茶的、原生的,他們的身上無一不攜帶著茶葉,無一不飄蕩著茶香?!拔沂冀K認為,那曼糯茶山的布朗人,真正杰出的種茶人、制茶者,一代代往上推,只會是越往上的人越優(yōu)異,越往上的人越是與茶樹合二為一的,是茶神的兒子。茶道和茶技的傳承,越往下,漸漸地丟失了很多精髓,直至因為諸多的原因而失傳。今天的興旺,可以說是久旱之后龜裂的焦土上又生出新的生命……”彭哲說,隨之長嘆一聲。

來源:南方網(wǎng)、粵學習記者 朱綺琳,信息貴在分享,如涉及版權問題請聯(lián)系刪除